“食罢一觉睡,
起来两瓯茶。”
午后,
择一处清雅的飘窗,
精心地布置一席茶,
任阳光穿过窗外竹林,
疏影离离,
灵动了时光。
早已分不清,
是因享受独处而喜欢茶,
还是因茶而觉得守静得欢,
只是简单觉得,
慢慢冲一壶茶,
是纷繁中奢侈的恩赐。
一片茶叶在水中绽放,
杯盏之中便装下了世界,
风云雨露,
花鸟虫鸣,
真实如在耳边。
茶,
从诞生伊始便是要入口的,
从吃茶到喝茶,
味觉和嗅觉似乎对它最深情,
苦涩甘甜,
花果清香,
悉数全收,
随后无穷回味。
而我偏偏更喜欢以茶入耳,
从煮一壶清冽的泉水,
到一盏温热的茶在喉咙咕咚滑落,
每一个声音,
都是听得到的纯净
听得到的自然,
听得到的人生至味。
古人言,
水有三沸。
第一沸,
鱼目般的水泡滋滋微响,
如风摇动了松林;
响声越来越大,
水犹泉眼,
连珠成串,
拥挤着向上翻滚,
变了清亮的调子,
第二沸最适宜泡茶;
需不多久,
到达三沸,
如海浪翻滚奔腾,
波涛汹涌,
声音急促热烈,
让心,随之澎湃。
尤喜下雨的日子,
听着水咕噜咕噜的唱歌,
壶上烟雾缭绕上升,
四散于室,
湿答答的寒意便遁逃而出,
心里洋溢起难言的温暖。
逢此时,
总会选择把自己放空,
静静冥想:
寂静时,
不喧哗,自有声;
沸腾时,
热滚滚,气腾腾。
都是真实的样子。
轻轻地拎起壶,
悬于盖碗之上,
注水入茶。
手腕稍一倾斜,
水裹挟着热气,
一股儿脑顺势而下,
此番迫不及待,
俏皮得有些可爱。
水落在杯壁时,
好似烈马被温柔的公主驯服,
乖顺得几乎静默;
而直接注水到茶叶中,
则如檐落雨,
水花四溅,
在盖碗里蓄起一塘春水。
手抬高些,急促尖锐
低了,沉缓细润。
每一次水与茶的相遇,
都是一首即兴的创作,
编织出独特的茶旋律。
一碗好茶,
不仅在于它的生长轨迹和环境,
冲泡时的手法也尤为重要。
是否悬壶高冲,
定点还是环绕注水,
水注粗细均匀,
都影响着茶的感觉。
然而最为重要的是心境。
不专注的时候,
能明显地听到,
手抖的时候心也跳得厉害,
叶子似乎也不尽情愿。
而一旦驱散心中的烦扰,
将自己松绑,
就变得没有禁忌,
手中的水似乎马上乖了起来。
茶与水交融的声音,
清脆明亮,
如百鸟齐鸣般快乐。
茶叶舒展,
也是一曲曼妙的歌,
是四季阳光雨露的照抚,
是山林云雾的的嬉戏,
是茶农日日采茶,
是飞鸟小虫欢声陪伴。
任思绪纷飞到茶生长的地方,
似乎听到它从嫩芽长到油亮的过往。
在水中绽放,
是一片茶叶的使命,
而聆听它内在的生命,
是我能给予的温柔。
茶出汤后,
即便只有自己一人,
也习惯分茶到三个杯子。
是有多么孤独
才要假装很多人的样子呢?
恰恰相反,
这是面对自己的仪式。
分茶时,
及到七成为满,
如月光落地的声响,
静心地聆听三次,
似乎听见了另外的自己,
灵动鲜活,
敏感自信,
像个孩子般肆意欢笑,
每一秒都不一样。
如此的体验,
刺激着我,
永远脚踏实地,
真实而热烈地活着。
从喝茶到听茶,
眼耳鼻舌身意,
开始通透了起来,
像是修炼一项神功,
体内的脉络交织,
渐渐有序。
及到功力练成,
想是真正找到自己的时刻。
而茶,
是闭关的密室,
它自有坚固的墙,
阻挡喧扰,
给予专注的力量。
听见自己的人,
可以被全世界听见,
诚心愿你,
也死心塌地地寻找自己,
在一杯茶里,
听到生命的欢歌。